國語文競賽國語朗讀篇目
一、桃花源記陶潛
二、岳陽樓記范仲淹
三、與韓荊州書李 白
四、項脊軒志歸有光
一、桃花源記陶潛
晉太元中,武陵人,捕魚為業。緣溪行,忘路之遠近。忽逢桃花林,夾岸數百步,中無雜樹,芳草鮮美,落英繽紛。漁人甚異之,復前行,欲窮其林。林盡水源,便得一山。山有小口,髣髴若有光。便捨船,從口入。
初極狹,纔通人,復行數十步,豁然開朗。土地平曠,屋舍儼然,有良田、美池、桑、竹之屬,阡陌交通,雞犬相聞。其中往來種作,男女衣著,悉如外人;黃髮、垂髫,並怡然自樂。見漁人,乃大驚,問所從來。具答之。便邀還家,設酒、殺雞、作食。村中聞有此人,咸來問訊。自云先世避秦時亂,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,不復出焉,遂與外人間隔。問今是何世。乃不知有漢,無論魏、晉。此人一一為具言所聞,皆歎惋。餘人各復延至其家,皆出酒食。停數日,辭去。此中人語云:「不足為外人道也。」
既出,得其船,便扶向路,處處誌之。及郡下,詣太守,說如此。太守即遣人隨其往,尋向所誌,遂迷不復得路。南陽劉子驥,高尚士也,聞之,欣然規往,未果,尋病終。後遂無問津者。
二、岳陽樓記范仲淹
慶曆四年春,滕子京謫守巴陵郡。越明年,政通人和,百廢具興。乃重修岳陽樓,增其舊制,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,屬予作文以記之。
予觀夫巴陵勝狀,在洞庭一湖。銜遠山,吞長江,浩浩湯湯,橫無際涯;朝暉夕陰,氣象萬千。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,前人之述備矣。然則北通巫峽,南極瀟湘,遷客騷人,多會於此,覽物之情,得無異乎?
若夫霪雨霏霏,連月不開,陰風怒號,濁浪排空;日星隱曜,山岳潛形;商旅不行,檣傾楫摧;薄暮冥冥,虎嘯猿啼。登斯樓也,則有去國懷鄉,憂讒畏譏,滿目蕭然,感極而悲者矣!
至若春和景明,波瀾不驚,上下天光,一碧萬頃;沙鷗翔集,錦鱗游泳;岸芷汀蘭,郁郁青青。而或長煙一空,皓月千里;浮光躍金,靜影沉璧;漁歌互答,此樂何極!登斯樓也,則有心曠神怡,寵辱偕忘,把酒臨風,其喜洋洋者矣!
嗟夫!予嘗求古仁人之心,或異二者之爲,何哉?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。居廟堂之高,則憂其民;處江湖之遠,則憂其君。是進亦憂,退亦憂,然則何時而樂邪?其必曰:「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歟!」噫!微斯人,吾誰與歸!
三、與韓荊州書李 白
白聞天下談士相聚而言曰︰「生不用封萬戶侯,但願一識韓荊州。」何令人之景慕,一至於此耶?豈不以有周公之風,躬吐握之事,使海內豪俊,奔走而歸之,一登龍門,則聲價十倍。所以龍蟠鳳逸之士,皆欲收名定價於君侯。願君侯不以富貴而驕之,寒賤而忽之,則三千賓中有毛遂,使白得穎脫而出,即其人焉。
白隴西布衣,流落楚、漢。十五好劍術,遍干諸侯。三十成文章,歷抵卿相。雖長不滿七尺,而心雄萬夫。王公大臣,許與氣義。此疇曩心跡,安敢不盡於君侯哉?
君侯制作侔神明,德行動天地,筆參造化,學究天人。幸願開張心顏,不以長揖見拒。必若接之以高宴,縱之以清談,請日試萬言,倚馬可待。今天下以君侯為文章之司命,人物之權衡,一經品題,便作佳士。而君侯何惜階前盈尺之地,不使白揚眉吐氣、激昂青雲耶?
昔王子師為豫州,未下車,即辟荀慈明。既下車,又辟孔文舉。山濤作冀州,甄拔三十餘人,或為侍中尚書,先代所美。而君侯亦一薦嚴協律,入為祕書郎。中間崔宗之、房習祖、黎昕、許瑩之徒,或以才名見知,或以清白見賞。白每觀其銜恩撫躬,忠義奮發。白以此感激,知君侯推赤心於諸賢腹中,所以不歸他人,而願委身於國士。儻急難有用,敢效微軀!且人非堯舜,誰能盡善?白謀猷籌畫,安能自矜?至於制作,積成卷軸,則欲塵穢視聽。恐雕蟲小技,不合大人。
四、項脊軒志歸有光
項脊軒,舊南閤子也。室僅方丈,可容一人居。百年老屋,塵泥滲漉,雨澤下注,每移案,顧視無可置者。又北向,不能得日,日過午已昏。余稍為修葺,使不上漏。前闢四窗,垣牆周庭,以當南日;日影反照,室始洞然。又雜植蘭、桂、竹、木於庭,舊時欄楯,亦遂增勝。借書滿架,偃仰嘯歌,冥然兀坐,萬籟有聲。而庭階寂寂,小鳥時來啄食,人至不去。三五之夜,明月半牆,桂影斑駁,風移影動,珊珊可愛。
然余居於此,多可喜,亦多可悲。先是,庭中通南北為一,迨諸父異爨,內外多置小門牆,往往而是。東犬西吠,客踰庖而宴,雞棲於廳。庭中始為籬,已為牆,凡再變矣。家有老嫗,嘗居於此。嫗,先大母婢也,乳二世,先妣撫之甚厚。室西連於中閨,先妣嘗一至。嫗每謂余曰:「某所,而母立於茲。」嫗又曰:「汝姊在吾懷,呱呱而泣;娘以指扣門扉曰:『兒寒乎?欲食乎?』吾從板外相為應答。」語未畢,余泣,嫗亦泣。
余自束髮讀書軒中,一日,大母過余曰:「吾兒,久不見若影,何竟日默默在此,大類女郎也?」比去,以手闔門,自語曰:「吾家讀書久不效,兒之成,則可待乎!」頃之,持一象笏至,曰:「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此以朝,他日汝當用之。」瞻顧遺跡,如在昨日,令人長號不自禁。
五、左忠毅公軼事方苞
先君子嘗言,鄉先輩左忠毅公視學京畿。一日,風雪嚴寒,從數騎,微行,入古寺。廡下一生伏案臥,文方成草。公閱畢,即解貂覆生,為掩戶,叩之寺僧,則史公可法也。及試,吏呼名,至史公,公瞿然注視。呈卷,即面署第一;召入,使拜夫人,曰:「吾諸兒碌碌,他日繼吾志事,惟此生耳。」
及左公下廠獄,史朝夕窺獄門外。逆閹防伺甚嚴,雖家僕不得近。久之,聞左公被炮烙,旦夕且死,持五十金,涕泣謀於禁卒,卒感焉。一日使史公更敝衣草屨,背筐,手長鑱,為除不潔者,引入,微指左公處,則席地倚牆而坐,面額焦爛不可辨,左膝以下,筋骨盡脫矣。史前跪,抱公膝而嗚咽。公辨其聲,而目不可開,乃奮臂以指撥眥,目光如炬。怒曰:「庸奴!此何地也,而汝前來!國家之事,糜爛至此。老夫已矣,汝復輕身而昧大義,天下事誰可支拄者!不速去,無俟姦人構陷,吾今即撲殺汝!」因摸地上刑械,作投擲勢。史噤不敢發聲,趨而出。後常流涕述其事以語人曰:「吾師肺肝,皆鐵石所鑄造也!」
崇禎末,流賊張獻忠出沒蘄、黃、潛、桐間,史公以鳳廬道奉檄守禦,每有警,輒數月不就寢,使將士更休,而自坐幄幕外,擇健卒十人,令二人蹲踞,而背倚之,漏鼓移,則番代。每寒夜起立,振衣裳,甲上冰霜迸落,鏗然有聲。或勸以少休,公曰:「吾上恐負朝廷,下恐愧吾師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