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(乙)
多麼奇特的關係啊!如果我們是好友,我們會彼此探問,打電話、發簡訊、寫電郵、相約見面,表達關懷。如
果我們是情人,我們會朝思暮想,會噓寒問暖,會百般牽掛,因為,情人之間是一種如膠似漆的黏合。如果我們是
夫妻,只要不是怨偶,我們會朝夕相處,會耳提面命,會如影隨形,會爭吵,會和好,會把彼此的命運緊緊纏繞。
但我們不是。我們不會跟好友一樣殷勤探問,不會跟情人一樣常相廝磨,不會跟夫婦一樣同船共渡。所謂兄弟,
就是家常日子平淡過,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、各自做各自的抉擇和承受。我們聚首,通常不是為了彼此,而是
為了父親或母親。聚首時即使促膝而坐,也不必然會談心。即使談心,也不必然有所企求──自己的抉擇,只有自
己能承受,在我們這個年齡,已經了然在心。有時候,我們問,母親也走了以後,你我還會這樣相聚嗎?我們會不
會像風中轉蓬一樣,各自滾向渺茫,相忘於人生的荒漠?
然而,又不那麼簡單,因為,和這個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都不一樣,我們從彼此的容顏裡看得見當初。我們清
楚地記得彼此的兒時──老榕樹上的刻字、日本房子的紙窗、雨打在鐵皮上咚咚的聲音、夏夜裡的螢火蟲、父親唸
古書的聲音、母親快樂的笑、成長過程裡一點一滴的羞辱、挫折、榮耀和幸福。有一段初始的生命,全世界只有這
幾個人知道,譬如你的小名,或者,你在哪一棵樹上折斷了手。
南美洲有一種樹,雨樹,樹冠巨大圓滿如罩鐘,從樹冠一端到另一端可以有三十公尺之遙。陰天或夜間,細葉
合攏,雨,直直自葉隙落下,所以葉冠雖巨大且密,樹底的小草,卻茵茵然蔥綠。兄弟,不是永不交叉的鐵軌,倒
像同一株雨樹上的枝葉,雖然隔開三十尺,但是同樹同根,日開夜闔,看同一場雨直直落地,與樹雨共老,挺好的。
──改寫自龍應台《共老》
( )29. 下列針對手足關係的描述,何者最符合本文的觀點?
(A)手足不宜分家獨立,以免相忘於人生的荒漠
(B)因共同的成長背景,手足間的命運緊緊纏繞
(C)照顧年邁雙親的責任,必須由兄弟共同承擔
(D)兄弟姊妹是世上少數可以共享兒時記憶的人
( )30. 關於本文的寫作手法,下列敘述何者錯誤?
(A)首段由朋友、情人、夫妻的關係起筆,帶出手足間的情誼
(B)第二段連用兩個反詰句,強調兄弟間深厚的情誼不可磨滅
(C)前兩段多處使用重複的字詞與類似的句型,可以強化語氣
(D)末段以雨樹為喻,描寫手足間看似疏離卻同根相連的關係
(丙)
在父親與族人的注視之下,年輕的莫那魯道,靜靜躺在自己家中的地面上。 他不說一語,態度宛如岩石一般沉
靜,更像是和整個大地融為一體。他身上蓋著苧麻編織成的白色毯子,一直覆蓋到脖子的下方。那毯子上面如同晚
霞一般美麗的紅色圖騰,正是母親親手編織而成的傑作。
在流動緩慢的時間裡,莫那試著讓自己的呼吸不要因紋面儀式到來而變得急促。但當他從仰視的視野看著滿臉
皺紋的老嬤嬤將紋面工具一一放在自己左耳附近時,他的心,仍像是大雨過後的溪流,有種難以抑止的澎湃。
對賽德克族而言,紋面,是一個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儀式。
每個賽德克族新出生的生命,不管男女,在年幼時都會在額頭上刺上額紋。 那是一種「生命」的表徵,也代表
著祖靈的眷顧,用以保護他們長大。但是只刺上額紋的人,並還不能獲得成為一個賽德克•巴萊──「真正的人」
的資格。
要成為賽德克•巴萊,賽德克族的男子必須要有精湛的狩獵技巧,並且成功出草獵回人頭之後,才能在頭目的
見證之下,於下巴紋上代表成年的頤紋。至於女子得以紋面的資格,則是必須努力學習有關編織的知識與技術,從
採麻、搓麻、織布到縫衣都必須精通,等到有一天她織布的技巧獲得部落長老的認同之後,才能於臉頰兩側刺上頰
紋。
對賽德克族人而言,只有臉上有刺紋的人,才能結婚擁有後代;臉上沒有刺紋的人,將永遠被視為小孩,永遠
被譏笑,將來死後也不能通過彩虹橋去見祖靈。 可以說,沒有紋面對於一個賽德克族人而言,是一種最羞恥的墮落。
──改寫自魏德聖《賽德克•巴萊》